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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事敗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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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看陌生人,想到前世種種,秦婉就止不住想要折辱她,“煩請老媽媽親自教教她規矩。”

往日老媽媽還覺得孟嵐是個可心的小姑娘,因王妃娘娘出嫁早,老太太又只有王妃一個女兒,孟姑娘能夠替王妃承歡膝下,也是很好的。誰知道自打王妃歿了之後,孟嵐是愈發的不安分起來,對王爺生出了心思也就罷了,居然還敢陷害郡主!老媽媽早就對她沒有任何好感,當即說:“孟姑娘聽好了,姑娘只是民女,並無封誥。而早前皇帝陛下賜郡主三千湯沐邑,位比親王。見了郡主,姑娘是要行大禮的。”

孟嵐只當她餘怒未消,忙低伏做小,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。然而在場都是女子,又有幾人不知她什麽心思。老媽媽更是對其厭惡至極,嘴上則刻薄了起來:“孟姑娘小門小戶出身,不知這些也是有的。可要多學學世家女的作風,那起子上不得臺面的,還是趁早丟掉吧。孟姑娘,還請跟著老奴做。”

她一面說,一面對著秦婉深深的行了一個蹲禮:“姑娘看清了?還請姑娘照做一次吧。”

老媽媽一席話又打在孟嵐的軟肋上,讓她又氣又恨,好在沒有忘記今日的來意,咬牙醒了深蹲禮,嘴裏道:“給和寧郡主請安。”秦婉坐在羅漢床上,看著孟嵐給自己行大禮,倒也不為難她:“罷了,看來規矩還是沒有學好。今日見也見了,話也說了,若是要是,就請回去吧,不必擾了我清凈。”

她說得輕描淡寫,根本沒有將孟嵐放在眼裏,孟嵐自然也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不屑,咬著牙,好半晌沒能說出什麽來。老媽媽則說:“孟姑娘請回吧。”

“等等!”孟嵐忙叫道,目光灼灼的看著秦婉,“婉……郡主就原諒我一次吧,我是真心向郡主悔過的。”

“真心的?”秦婉佯作好奇,將膝上的書合起來,“真是真心悔過?”

“自然是真心的。”孟嵐大喜,盡管自雍王妃死後,秦婉心思重了不少,但到底就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,還是個孩子呢,心思能重到哪裏去?只消得她松了口,在雍王跟前撒個嬌,雍王還不是都依了她?

哪裏不明白她什麽意思,秦婉不動聲色的微笑,乖巧的要命:“既然是真心悔過,自然是要有誠意的。你可知道,什麽叫做誠意?誠意,就是要有實際的行動,來補償對我的傷害。不知你的誠意,又該如何表現。”

聽她如此說,孟嵐蹙著眉,良久不語。滿腦子想著有什麽法子能不損害自己但又能讓秦婉松嘴,秦婉倒也不逼她,自己低下頭去看書。如此僵持了一刻鐘,孟嵐依舊沒有說話,秦婉則笑道:“既然你想不到,我給你支個招如何?”

正苦於找不到好法子的孟嵐遲疑片刻,還是點了點頭:“願聞其詳。”與其自己想出一個讓秦婉不滿的方法,倒不如她自己開口,難不成一個小姑娘,真能要天上的星星不成?

面露松快之意,孟嵐也不細想,就同意了秦婉的建議,後者施施然微笑:“今日乃是中秋佳節,外祖母那裏還有不少命婦正在一起說話,好不熱鬧。既然你想不到,我給你想個法子,就去老太太那裏,當著諸位誥命的面,將那日的事原委說出來。將我母妃去世後,你如何對我父王動了心思,又如何因我阻攔懷恨在心而要敗壞我閨譽的事,一並說出來。如此誠意,我當然會原諒你,你自然還是我的好表姨。”

話音剛落,她立時就笑不出來了,慘白著臉色,額上汗如漿出。孟嵐根本沒有想到,秦婉竟然以這個為由頭,要她表明誠意。她慘白著臉色:“郡、郡主在說什麽?我聽不懂,什麽對王爺動了心思,又怎有懷恨在心的說法。”

“你不懂?真的不懂?”秦婉很淡定的反問道,孟嵐神色略略變了,咬著牙點頭:“是,真的不懂。”

一直以來,孟嵐都是披了一張美人皮在外面。因不是世家出身,她更渴望能將所有世家踩在腳下,而放眼大熙,唯一能夠淩駕在世家之上的就只有天家。而雍王又是她唯一能接觸到的皇親,她自然是卯足了勁兒想要搭上雍王。然而半路橫生出了枝節,就是秦婉。

“既然你毫無誠意,那麽我們也不必再談了。”說到這裏,秦婉微笑起來,“老媽媽,送客吧。”

孟嵐急了眼:“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,我……我確實不知郡主何意。郡主好歹也喚了我多年的表姨,即便我得罪了郡主,但總抹不掉這麽多年的姨甥情分……表姐素來疼我,她在天之靈,也定會原諒我的無心之失。”

雍王妃和孟嵐年歲差了十幾歲,當年孟嵐到柳家的時候,雍王妃待嫁。在出閣前,雍王妃教她讀書寫字又教她彈琴,從未將她當做過外人。正因為有此緣故,秦婉也待她格外優容。現下眼看要覆水難收,孟嵐自然要死不肯認賬,並且搬出了雍王妃來做擋箭牌。

秦婉抿唇笑了笑:“你是誰的姨媽?”短短一句話將孟嵐問得發懵,秦婉目光很冷,就這樣看著她,“你捫心自問你什麽身份,也敢在本郡主跟前冒認是我的姨媽?”

不料秦婉說了這話,而且語氣森然。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至頭頂,孟嵐抿了抿唇,忙改了口:“一時激憤,說錯了話,還請郡主擔待些。”

秦婉笑道:“你說錯了話,要本郡主擔待著?這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?”見孟嵐白了臉色,她慢吞吞的重新拿了書翻開,“老媽媽,孟氏言辭不敬,沖撞了我,好好教教她規矩。”

“是。”老媽媽現下對孟嵐極為不齒,這種時候,虧得她有臉提到王妃殿下。當年雍王妃如何扶持孟嵐,老媽媽都是看在眼裏的,現下王妃屍骨未寒,孟嵐就凈鬧出幺蛾子,還害到了郡主頭上。如今事敗,就將王妃推出來當擋箭牌,何其無恥!

正因為這樣,老媽媽揚手,便是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孟嵐臉上。這一下用力不可謂不大,孟嵐被打得腳下一踉蹌,跌在地上。老媽媽一點不含糊,一手抓著孟嵐的衣襟,另一手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她完好的那半邊臉上。

孟嵐在柳家從未受過一點兒氣,更不說給人抓著衣襟扇耳光了。不過幾下,便是七葷八素打不著方向。老媽媽著實出了口惡氣,將孟嵐朝前一拉,她撲在羅漢床前,暈暈的擡頭,秦婉依舊看書,並不理她。好似方才並未發生掌嘴的事一樣。

孟嵐張了張嘴,嘴裏滿是血腥味,雙頰火辣辣的痛,都快沒有知覺了。秦婉將書放在了小幾上,見孟嵐被打成了這樣,也是抿了抿唇:“知道自己錯哪兒了麽?”

孟嵐痛得厲害,張嘴沒有說話,但目光卻是毫不掩飾的恨意。這樣的眼神,在前世秦婉是見過的。在阿羽給皇帝下令賜死之後,孟嵐在自己的病榻前,洋洋得意的宣布這個消息。她好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:“秦羽死了,這雍王府就是我兒子的了。婉兒,好叫你知道,表姨是真心疼愛你的,若你是我生的,表姨必讓你嫁得心儀夫婿,美滿幸福的過一輩子。”

現下她又露出這樣的眼神,秦婉卻沒有前世的驚懼了,見孟嵐不說話,又轉身去看書:“老媽媽,好好教教她。”

老媽媽當即又是幾巴掌抽到了孟嵐臉上:“對已故王妃和郡主不敬,輕則掌嘴,重則淩遲處死。”“企圖陷郡主於不忠不孝之地,輕則杖刑一百,重則夷滅三族。”

孟嵐都麻木了,直到聽到“夷滅三族”,她才猛地抖了抖,擡起頭,直直的看著秦婉:“那敢問郡主,濫用私刑,郡主又罪幾何。”

“濫用私刑?”秦婉笑道,“我就是現在出去,當著那些命婦的面殺了你,也大可以推到你對我不敬的最罪名之上。莫忘了,死了一了百了,我還不曾讓你受淩遲之刑。”

孟嵐手都捏緊了,就因為秦婉是雍王的女兒,所以她才會費盡心思來討好她,現在跟個階下囚似的被她處罰,可是自己又得到了什麽呢?除了被她羞辱,被她用私刑之外,什麽都沒有得到。

孟嵐恨得要死,但是她沒有任何法子,更不能將秦婉如何。這種無力感讓她哀哀哭了起來,秦婉給紫蘇使了個眼色,讓她去拿些冰塊來給孟嵐敷臉,旋即又笑道:“省省吧,我不吃這一套。哭鼻子什麽的,留著給吃這套的看去吧。你要記著,我要是想讓你倒黴,有的是法子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這五天歡歡都會日更一萬哦~麽麽噠

我們婉婉其實還是很兇殘的

下午三點第二更哦~

:薄幸歡顏

39 赴宴

秦婉吩咐下去不多時, 紫蘇就拿了好些冰回來, 用冰鋤將整塊的冰敲碎了, 抱在手帕裏給孟嵐敷臉。孟嵐起先並不願接受, 老媽媽態度強硬,按住她的肩,將冰貼了上去。冰涼的觸感緊貼著因為挨打而火熱的肌膚,很舒服,孟嵐這才漸漸軟化,順從的任紫蘇和老媽媽給自己敷臉。

時不時的擡頭, 孟嵐望著秦婉的目光很是毒辣。自己今日竟然會被她這樣折辱……想到這裏, 孟嵐雙手緊緊握拳,恨不能從發中扯下一支金簪子來將秦婉的臉給戳花了。風水輪流轉, 她總會讓秦婉跪在她跟前搖尾乞憐。

因為雙頰各挨了近十下耳光,孟嵐臉上很快就腫起來了。杜若在小匣子裏翻檢了很久,找到了一瓶消腫化瘀的藥粉, 又細細的給孟嵐敷上。因今日乃是中秋團圓節, 是以命婦們完了不多時也就要回去,柳老太太覺得有些不好,轉頭問佩蘭道:“阿嵐呢?”

“孟姑娘院子裏的丫鬟說是去郡主那裏了。”佩蘭答得很乖, 如今孟嵐是給整個架空了, 院子裏的都是才撥過去的人,是以就算她咳嗽一聲, 柳老太太這邊也會知道的。一聽這話,柳老太太立時提起心來:“讓她到我跟前來。”

在場的諸位命婦在朱婆子事敗之際都在現場, 也知道孟嵐不是個省油的燈。上次那嗆了孟嵐的命婦本就是個直腸之人,此時聽了這番話,捂著心口直叫“阿彌陀佛”:“上次將郡主坑害得還不夠慘,今兒又去?保不齊生出什麽腌臜事來。”

柳老太太也深以為然,沒想到孟嵐竟然去了秦婉跟前,若是再讓她傷了秦婉顏面可又怎生是好?當即命人將其叫了回來。只是不曾想,孟嵐回來之時,雙頰腫起了一指高,清晰可見的指痕。她一人在前,秦婉被紫蘇杜若和老媽媽簇擁在後,一眾人如此過來。

見孟嵐臉上清晰可見的指痕,眾人竊竊私語。柳夫人也有些詫異,道:“阿嵐,你這是怎麽了?”

“方才踩空了。”孟嵐自然不能當著這樣多人的面說被秦婉掌嘴了,這話一旦說出來,眾人又會如何看待她?想到這裏,她微微一想,便生拉硬拽出一個由頭:“從臺階上滾下來,撞到了臉。”

但這理由十分蹩腳,任是誰也不信的。幾個命婦面面相覷,都沒有說話,柳老太太略虎了臉:“真的?”若真像孟嵐所說,是從臺階上摔下來,能摔出這樣的痕跡,不知道是得從多高的臺階上摔下來。

孟嵐正要回答,秦婉則笑道:“表姨今日言辭有些過激,婉兒心中不忿,便令老媽媽打了表姨。”

她也不說事情經過,簡單一句話說了前因後果,柳老太太登時變了臉色,當著其他命婦的面,也不好多說什麽。然而那位直腸子誥命冷冷的瞥了孟嵐一眼:“原來是自己犯渾,惹了郡主生氣。”

不想秦婉一點顏面都沒有給自己留,孟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精彩無比。幾個命婦的神情自然都是不屑,尋思著孟嵐也在柳老太太膝下這樣久,沒想一點好的也沒有學到,反倒是總是去做些歪門邪道的事。秦婉望見了眾人的神色,旋即抿出一個笑容來:“上次的事,我說不記恨也是不可能的。今日表姨說是來給我賠罪,豈料並無一點誠意,此事自然不必再提。往後我和表姨就不親近,免得讓表姨心中也不痛快。”

“你——”孟嵐氣急敗壞的要說話,柳老太太怒目而視:“住口!你腦子裏有沒有一點尊卑?”被柳老太太這一斥罵,孟嵐更是委屈。現下秦婉竟然說出了往後井水不犯河水的話來,難道自己和雍王真的再也無緣了?

秦婉垂首不說話,那直腸命婦忙上前護著秦婉:“郡主不委屈,咱們都知道的。自打王妃殿下去世之後,誰不知道王府上一切都是郡主操持著。咱不為那些腌臜事操心傷神了,老太太說今兒個宮裏設宴,郡主帶著世子和二姑娘且去吧。”

乖巧的應了,秦婉一手一個牽著雙生子,兩個小的還不忘回頭說“再見”,可愛的樣子格外逗人喜歡。待姐弟三人一走,幾個誥命紛紛向孟嵐投去了不屑的眼神,旋即也向老太太辭行。柳老太太氣得渾身亂顫,怒道:“還不將她給我關起來!沒有我的話,那院子裏的人,誰也別再出來了!”

秦婉坐上了馬車,老媽媽先行回了雍王府,紫蘇和杜若則陪著她進宮去。杜若一面給她奉了一杯茶,一面笑道:“郡主今日委實解氣,我瞧著孟姑娘那臉給打成了那樣。該!叫她花枝招展的站在王爺跟前,難道以為這世上誰都沒有她漂亮?我可早就想教訓她了,我瞧著老媽媽與咱們心思都是一般的,打孟姑娘的時候,那力道用得可足,我瞧著是故意的。”

“她該打!”紫蘇比起杜若而言,是個內斂的人,現下都笑得合不攏嘴,說出這樣的話來,足以見心中暢快萬分。秦婉抿唇直笑,若說她心中不暢快又怎麽可能呢?前世給她害得有多慘,這輩子看著她吃癟就有多暢快,更不說她竟然恬不知恥的拿母妃做擋箭牌。讓秦婉更是厭惡已極。

身邊的雙生子今日在柳老太太跟前玩,早已累了,趴在軟榻上睡得正香。望著兩人的小臉,秦婉忽的笑出聲來。不管怎麽樣,這輩子,她絕不會再讓前世的悲劇重演了。弟弟妹妹也好,父王也好,都不會再失去了。

想到雍王,秦婉至今都忘不了前世的事。她重生之初,對於雍王的態度便十分糾結。她知道父王疼自己,但另一方面,若不是父王對孟嵐聽之信之,前世自己和弟弟妹妹也不會那樣慘。然而今日卻不一樣了,秦婉很明白孟嵐那張和母妃相似的臉對於父王的誘惑性有多大,然而父王今日卻沒有來柳家見孟嵐,未必不是因為上次孟嵐的事觸及了他的底線。

其實父王還是很疼愛自己和弟弟妹妹的。

這樣想著,秦婉忽的覺得豁然開朗起來。因今日佳節,京中百姓都回去過節去了,是以街上還是有些寥落的。秦婉剛吃了一口茶,外面就傳來少年低沈的聲音:“是郡主麽?”

她識得這是衛珩的聲音,手上一抖,一盞茶差點合在身上。紫蘇和杜若自行打掃,秦婉則掀了車簾,見離車三尺開外的確立著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郎。他今日一身月白長衫,很是清爽。一雙桃花眼牢牢的看著秦婉,笑盈盈的,原本眉宇間不散的陰郁也一掃而空。

“呆子,快上來,我送你回去。”本不料再次見到他,秦婉很歡喜,衛珩也不推脫,上了車。紫蘇和杜若相視一眼,雙雙退到外室去伺候了。內室除了正在熟睡的雙生子之外,只剩衛珩和秦婉相對而坐。

“我以為,你不願見我了。”衛珩低聲道,略顯局促,“好些日子不曾見到你,我……”他才不會說,今日柳穆清將秦婉的話轉述給他的時候,他沒忍住,又以涼颼颼的目光看向柳穆清,淡淡說:“柳師兄和郡主感情真好,郡主什麽話都能請柳師兄轉述。”

“我怎會不願見你?只是……事出有因,望你能夠理解。”自衛家沒落之後,衛珩便學會了藏自己的心思,是以他其實也是個很敏感的人,否則不會如此愛撚酸。所以秦婉並不打算將太後的事告訴他,免得他多思。

目光灼灼的望著她,衛珩並不回答她的話,淺笑道:“你怎的不問我考得如何?”

“我才不問。”秦婉失笑,“看你這成竹在胸的樣子,想必考得很好,我又何必去助你的威風?若是來日落第了,還成了我笑話你呢。”

衛珩朗聲笑道:“我可不敢墮了老師的盛名,若是如此,只怕老師非得掐死我不可。”他鮮少笑得這般暢快,秦婉不免看癡了,面紅耳赤的別過臉,吩咐外面說:“換一條僻靜的路,別撞上不該撞上的人了。”

外面應了一聲,秦婉這才口氣,若是遇上了如溫一楓這樣的人,只怕又要在太後跟前好一番鬧騰。說到這裏,秦儀都被皇帝罰了,溫一楓卻一點牽連都沒有受到,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。她沈默不語,衛珩也不說話,只是給她續上了茶。軟榻上的雙生子喉中咕隆一聲,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,方才枕過的地方還留著斑駁的口水漬。

街上本就往來之人甚少,待轉入僻靜的小路之後,人就更少了。只是此路到底僻靜了些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,聲音十分空靈。秦婉如夢初醒,強笑道:“是我出神了,見諒才是。”又囑咐道,“過幾日就是武舉,我今日在柳家見了夏公子,他對你讚不絕口。我明白你的心,只是切忌急於求成,到時候若是傷了——哎呀!”

也不知道什麽緣故,馬車忽然猛地顛簸,秦婉坐在杌子上,都整個滾了下來。衛珩眼明手快,生怕她跌了,一把將她護在懷裏,還差一點,她就要跪下去。秦婉驚魂未定,扶著衛珩手臂上呼吸粗重。兩人離得那樣近,秦婉身上淡淡的馨香讓衛珩意亂神迷,不動聲色的將手臂收緊了些,安撫一般低語,大手輕輕撫著她的發:“別怕,沒事了。”

秦婉隱隱覺得他似乎將自己抱得更緊了些,也不點破。自前世衛珩帶兵出征之後,她就再也沒有被他抱過了,是以秦婉也很貪戀此刻的光陰,纖長的手指悄悄抓緊他的衣袖,並不放手。

前世,她和衛珩才成親,還在分床而睡之時。好幾次她夢魘,睜眼之時,衛珩永遠都是將她抱在懷裏,大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腦,柔聲安慰她:“別怕,沒事了。”

兩人這般溫存,衛珩自是受用,他很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。然而還沒等他說出第二句話,被顛簸得滾下了軟榻的雙生子迷蒙的看著周圍,見姐姐和衛珩抱在一起,雙雙嚷了起來:“珩哥哥!”

這一聲讓衛珩仿佛驚弓之鳥,趕緊將秦婉放開了,一張俊臉全紅了:“我、我並無輕薄之意……”他結結巴巴的,望著秦婉同樣通紅的臉兒,愈發的覺得手足無措起來。秦媛和秦羽可不管他兩人怎麽了,手腳並用的爬上了衛珩的膝頭坐定,兩人你擠我我我擠你,秦羽最後卯足了勁兒將秦媛給推了下去才算是完了。秦媛哭哭啼啼的去找姐姐要抱抱,全然忽略了兩人憋得通紅的臉。

一路無話,到了衛府大門,衛珩自行下車,秦婉瞋了他一眼,也不說話。衛珩愈發覺得尷尬,下車後,臉上溫度才慢慢平覆下來。才要進去,門中卻迎出來一個和他年歲相仿的男子:“大哥今日回來得這樣早?”

衛珩臉上的神情立時變得疏離而冷漠:“與你無關。”

那男子撇撇嘴,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,心下沈吟。那馬車裝飾極為華貴,不像是普通的達官顯貴。他不覺計上心來,試探著問:“這……莫非是和寧郡主送大哥回來的?”

衛珩目光冰冷,眉眼間陰郁非常:“與你無關之事,不必再問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歡歡被關在大神碼字裏出不來,心好痛

QAQ把電腦強行關機才放出來的,心痛自己

歡顏

40 望北

秦婉並不知道衛珩和其堂弟衛琰交談的事, 自行帶著雙生子進了宮。皇後和幾個王妃正陪著太後坐在一起摸骨牌呢, 老太太今日心情好, 連贏了好幾把, 見秦婉來,忙引了她過來:“婉兒來,跟皇祖母一起殺殺她們威風。”

眾人也不過是博個樂兒,哪裏會真的去贏太後的錢。偏生秦婉對摸骨牌的事極不擅長,不多時就輸了好幾次,惹得皇後直笑:“母後這回可找了個倒黴小將來, 再輸下去, 方才贏得可就全出來了。”說到這裏,眾人紛紛笑起來。秦婉紅了臉, 忙從太後懷裏脫身:“皇祖母,皇伯娘笑話婉兒,婉兒不玩了, 往後不還要給你們笑話?”

眾人拉扯著秦婉繼續, 等秦婉贏了幾次,這才放她走。宋夷光獨自一人坐在一旁玩九連環,好幾次都沒解開, 賭氣將九連環扔在桌上, 捧著小圓臉在一旁生悶氣。見秦婉脫了身,拉著說了好久的話, 直到臨近酉時,眾人去重華殿赴宴, 秦婉有孝在身並不去,自行在屋中吃了晚膳。

過了中秋之後,武舉也隨之開始,一直持續到八月末才結束。天氣漸漸冷了,京中滯留的學子們卻是熱情高漲,都等著九月末的放榜,好確定自己是否考得功名。

“柳木頭讓你去,你拉著我去做什麽?”宋夷光撇著嘴問秦婉,雖然嘴上老大不情願,但她系鬥篷的速度十分可觀,“一會子他又惱了,又給我甩臉子。”

秦婉笑道:“你這人好賴都不知道,我若是他,也惱你。”見宋夷光變臉,秦婉忙笑道,“好夷光,安定郡主,咱們就不要跟沒有道理的人一般見識了好不好?”

宋夷光這才滿意,小圓臉上滿是了然,哼哼唧唧的說: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那點心思,我一直都知道。什麽不忍拒絕柳木頭,你其實就只是想見衛珩了而已。”

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,此次秋闈文舉武舉一同,也是一日放榜。眾位學子們翹首以盼,都聚集在了望北樓等候。柳穆清似乎是明白秦婉的心思,所以才邀請秦婉一同前去。而秦婉投桃報李的,也請了宋夷光前去。

柳穆清本就在雍王府大門等候,見宋夷光從裏面出來,大喜過望:“夷光也要去?”豈料小丫頭臉兒一仰:“叫誰呢?我可不認識你。”

柳穆清好笑不已,柔聲問:“都多久的事兒了,你怎的還記得?我當日說錯了話,不該惹你生氣,向你賠個不是好不好?”

宋夷光哼了哼,撅著嘴說:“才不要你賠不是,一點誠意也沒有。”又招呼秦婉上馬車,“咱們不跟沒有道理的人講話。”

同樣哭笑不得的秦婉望了柳穆清一眼,低聲道:“看來表哥還任重而道遠呀,夷光還是很好的姑娘不是?”

“她自然是很好的,況且你我難道不明白她,她嘴上雖不饒人,心裏卻是最軟的。”縱然被嗆了一頓,柳穆清還是心情大好,“我本來還想著,你一個女孩子去,只怕給人說什麽閑話。夷光既然同去,到底也好說一些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宋夷光就在馬車裏催促道:“還不上來,要等到什麽時候?若是不想去,那就不去了。”兩人忙不疊的上了馬車,宋夷光當即挽住秦婉的手臂,還不忘給柳穆清做了個鬼臉。

望北樓是京中最大的酒樓,在此處宴請,倒也顯得十分有面子。剛一進門,就見廳中擺著數十張圓桌,每一張圓桌上都坐滿了人,或是文弱的書生打扮,或是孔武有力的士人形象,看來不管文舉武舉,學子們都在此處等候放榜的消息。跟在柳穆清身後上了二樓,秦婉和宋夷光被領進了一間包廂之中:“你們是女孩子,到底不好當著這樣多人拋頭露面,單獨在一間就是了,我且回去,溫師哥約莫也要到了。”

他話音甫一落下,秦婉秀氣的眉頭就擰了起來:“怎麽?今日坐莊的人是溫大人?”難怪今日能夠聚到這樣多的學子,能包下望北樓的人並不少,但能讓考生都這樣聚集在一起,那可就真是少之又少的。

但是這一點,身為吏部尚書的溫一楓是絕對能夠做到的。

見她面有不豫之色,柳穆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:“是,婉兒莫不是對溫師哥有什麽誤解?”這樣明顯的不喜,柳穆清並非傻子,自然看得出來。但正因如此,他才更不明白。溫一楓年輕有為且行事頗為風雅,即便秦婉對衛珩傾心,但作為友人和溫一楓結交又有何不可?

秦婉嘴角抽了抽,強忍著怒火:“我給表哥面子,若是今日換了別人,我已然走了。”盡管溫一楓並未受到秦儀的牽連,但是秦婉不可能對他放下心結。現下知道這是溫一楓做東,她好比吃了蒼蠅一樣惡心。

見她蹙起眉頭,宋夷光多少也明白了過來,低聲道:“還不走麽?白讓我們阿婉生氣。”又拉了秦婉起來,“好阿婉,咱們不為這些沒有道理的男人生氣,我聽聞望北樓後面的有一個可大的園子了,我們一起去,摘一些桂花,回去泡酒吃。”

柳穆清拊掌笑道:“這個很好,婉兒和夷光且去玩吧,約莫還要一陣子才會放榜。我還要去招呼著諸位學子,就陪不得你們了。”

“誰要你陪了?”宋夷光做了個鬼臉,“走走走,才不要你陪。”她拉著秦婉就要去園子裏玩,才繞過拐角,卻見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從另一側過來,有些日子不見,對方體格更為健壯了。宋夷光咳了一聲,裝模作樣的喚道:“衛公子。”又用手肘捅了捅秦婉,“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去了。”她說到這裏,又撅嘴嘆道,“其實我好羨慕阿婉啊,你說柳木頭這幾次怎麽老是兇我。”

“你再不知道好賴一些,連我也要兇你。”秦婉搖頭嘆息,依著宋夷光的大條程度,若是柳穆清不點明,只怕她一輩子都明白不了。宋夷光轉頭做了個鬼臉,“你們兄妹倆聯起手來欺負我。”說到這裏,她輕快的下了二樓,自行去園子裏摘桂花去了。

“我以為你不會來。”衛珩開口之時,語調有些發酸,“著實沒想到你還是來了。”

今日望北樓聚集了那樣多考生,但廳中卻不問一聲雜音,眾人或站或立,或愁眉深鎖或喜笑顏開,只有小二在給各桌上瓜果茶點。秦婉轉頭看了一眼廳中眾人,人多眼雜,不得不防,當下瞋了衛珩一眼:“跟我來,這裏說話不方便。”

她率先回了包廂,桌上已然擺了一碟棗花酥和銀絲卷並一壺茶。衛珩進來關上門,和她對坐,見她臉兒紅撲撲的,也並不說話。想想他方才那話的意思,秦婉嘆道:“你以為我光叫你小心溫一楓,自己卻從不避諱與他接觸麽?我今日分明不知道是他做東,若是知道,絕不會踏足這裏一步,都是表哥哄我來的。”

聽了她的解釋,衛珩心中稍霽。他本就對溫一楓沒什麽好感,上次秦婉讓他小心溫一楓之後,就更沒好感了,加之溫一楓刻意對秦婉示好,讓衛珩更是對他厭惡得很,若非撕破臉會讓老師難做,他早已和溫一楓翻臉了。但今日竟然會在這裏見到秦婉,他忽然覺得,若是秦婉讓他小心,而她自己卻不放棄和溫一楓接觸的話……醋海翻湧的衛珩自然就心中不平,才說了方才的話。現下聽了她的解釋,衛珩不看她,耳根卻可恥的紅了,嘴硬說:“又誑我,多大的人了,他怎麽哄你?”

“你說他怎麽哄我?”秦婉抿了抿唇,臉頰漸漸燒了起來,“要不是他說,有個呆子也在,我才不來呢。”她說到這裏,臉兒更紅,直勾勾的看著衛珩,清亮的眸子裏滿是春/情,“早知道就不來了,那呆子見了我在這裏,倒又撚酸了。”

“我才沒有吃醋。”耳根的紅已然發散到整張臉,衛珩還是強自詭辯,“我一個男人,吃什麽醋?”見秦婉眸子裏透出笑意來,他微微拔高了聲音,“我即便吃醋,也不會為了這樣無足輕重的事。”

他還不如不說這話,秦婉笑起來:“欲蓋彌彰。”衛珩身子也繃緊了,臉也越來越燙,秦婉則笑得愈發的歡喜了。衛珩咬著牙,知道今日是被她笑話定了,但觸及她如花笑靨,緊繃的身子也漸漸放松下來:“罷了,你明白我的心,那就夠了。”

秦婉笑道:“我怎能不明白?你的心思,我都明白。你若不看重我,怎會吃味?溫一楓此人,你也好,我也好,都要小心一些才是。”

他好比一條毒蛇,纏上了,就沒有放開的道理。

衛珩滿心溫軟,全然沒有今日放榜的緊張感,顯得從容淡定。秦婉將棗花酥推到他面前:“你素來愛吃的,望北樓廚子做的棗花酥很好,我也愛吃。”前世衛珩只要休沐,便會陪她在京郊走走,回到京中後,便來此處大快朵頤。衛珩獨愛這裏的棗花酥,久而久之,秦婉自然也喜歡上了。

他應了一聲,順勢就要去取,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,收回了右手,換了左手。他的動作並沒有半點停頓,但這等蹩腳,秦婉怎能察覺不到:“右手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”衛珩搖頭,淡淡說道。然而前世夫妻,秦婉對於他的小伎倆很是清楚,也不說話,只是淡淡的看著他。不過片刻功夫,他臉上漸漸的燒了起來,低聲道:“我不想讓你擔心而已。”

“那若已經擔心了呢?”秦婉柔聲反問,他略沈吟後,將右手拿上桌面。手背上有一道近三寸長的傷痕,雖然已經結痂了,但這樣的長短,當時傷到的時候,必然很疼,“你不要擔心,已經很久了,一點都不疼。”

這人總是這樣,秦婉想著。前世他也是這樣,有一次從外回京,他不知何故,近半月沒有進秦婉房間,總是自己睡在書房,連紫蘇和杜若都懷疑將軍是不是移情別戀了。直到秦婉夜中去問他緣故,才見他躲在書房上藥。當時秦婉推門而入之時,還將他嚇得不輕,手足無措的樣子好比一個做錯事的孩子:“婉婉,我不是……”事後,他才抱著秦婉,說:“與其讓你擔心,我寧肯你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
抿緊了唇,秦婉輕輕撫著他手背的傷口,低聲道:“以後練武,可要小心一點,再有這樣的事,也不許藏著掖著了。我回去給你尋些上好的金瘡藥來,免得你又傷著哪裏了。”

外面忽然響起了柳穆清的聲音:“衛師弟,且出來吧,再一刻鐘,便要放榜了,師弟還是與我們一道等候吧。”

衛珩不動聲色的“嗯”了一聲,大手撓了撓她的手心兒,讓她臉上頓時一紅:“你……”他止不住笑,收回手,快步朝門前走去,笑聲卻愈發大了,惱得秦婉跺腳不理他。

廳中眾學子已然都坐下了,柳穆清和衛珩從樓上下來,自然萬眾矚目。學子中忽的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:“這不是衛家的破落戶兒?真以為拜入了鄭太傅門下,就能翻身了?破落戶兒永遠是破落戶兒,就像麻雀始終變不成鳳凰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嗯,關於有的小天使質疑男主醋缸這個屬性,覺得醋缸不夠成熟,配不上女主。歡歡在這裏做個解答~

婉婉重生回來後,醋缸和前世的醋缸雖然是一個人,但是他們還是有一定的差異

首先是年齡和閱歷,前世的醋缸和婉婉成親的時候,他已經是二十六歲了,而且是輔國大將軍,在沙場縱橫多年,慣看生死,比較老練的男人,所以成熟是應該的;而這輩子的醋缸,不要大意他才十七歲,而且之前是受盡白眼,小心思是很敏感的,加上木頭表哥跟他比起來哪兒都不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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